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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那块最甜的糖
作 者：木丹冰
每个人生命中都有最甜的记忆。我最甜的记忆是在我孩童记事时，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几岁，只是妹妹还不会说话，妹妹只比我小一岁。我听大人说大大（大伯）要从城里回来，我和妹妹早早的就到涧头外等着盼着，也不管冻不冻，冷不冷，反正一定要把大大盼回来。
大大虽是一个大干部，但在我记忆里一直是穿着黑布鞋，蓝色中山装，右肩背一一个黑色大挎包，几十年就这样的装扮。我和妹妹远远地看见东头老远处有一个穿中山装的人，就知道一定是大大。我和妹妹就像脱线的风筝跑在大大跟前，大大一手拉一个高高兴兴地带我们回家。在我的记忆里，大大回来才叫过年，因为每到过年大大就会回来，回来就会在黑色的大包包里面装满饼干和各种糖纸的洋糖棒子。我和哥哥、妹妹就能放开吃糖，就觉得好甜好甜。而我和妹妹大概第一次吃糖也是因为大大回来了，在我的记忆里只记得大大的糖。妈妈说妹妹四岁都不会说话，家人都以为妹妹是小哑巴，因为大大回来了，妹妹高兴地挪到大大跟前，竟然伸开小手说：“大大，航（糖）”大大的糖就是这么让人惊喜，让不会说话的妹妹忽然能兴奋地开口说话。
我记得大大只要回来，爸爸妈妈就不会让我们干活，也不会打骂我们，我和妹妹可以抢着坐在大大怀里撒娇吃糖，可以感受到来自大大的温暖呵护，甚至大大怀里的温度我至今都能记得，那是一年中最幸福的时光，也是我最盼的日子。说实话从小到大，我不记得来自爸爸妈妈的拥抱和爱抚。因为哥哥比我大两岁，妹妹比我小一岁，都是站怀儿的，压根没我的份儿。爸爸妈妈生我时也太年轻，可能没顾及到我的感受。所以大大的宠爱对我弥足珍贵，我那么盼大大，除了那块洋糖，可能更盼心理上的那块糖。记得大大要去看看他的亲妈妈，大大非奶奶亲生，是前一个奶奶生的，我和妹妹就像两块狗皮膏药黏着大大的两边胳膊不松手，大大舍不得让我和妹妹哭闹，就带着我们俩一起去看他的亲妈妈了。现在想，我们那时太小不懂事，大大因为疼惜我们，走哪都带两个“肉尾巴”串亲亲。
在八十年代末，一般干部工资就是六七十元。那时正月里我们拿上五个混糖饼子给亲戚拜年，一般每家就给五毛拜年钱。但是大大过年回来常给我们5元大钞，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压岁钱，当时五元钱就能买两双鞋。我记得大大给我了五元钱，妈妈就两块五给我买了一双红色条绒鞋。那是我第一次穿买得鞋，狠狠高兴了一把。
就这样，每年我们兄妹三个盼着大大回来过年，盼着盼着，我们长大了，大大也老了。我记得我高中时候，因为修路，我回不了家，一下子断了“粮草”供给。大大说不要紧，我衣服兜里正好有点钱。我也不客气，爬在大大肩膀上顺手就从上衣口袋里拿走了120元。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大大那个月的剩下的全部家当，我连大大的烟火钱都拿走了，我真是个不懂事的小混蛋。我除了要把生活费拿够，更没想着要偿还，是谁给我的理直气壮理由，自然是大大宠我的这份亲情。
我对大大的敬爱，不单单是因为大大疼爱我。也因为我目睹了大大对他人的好。大大不是奶奶亲生，但是大大从没对奶奶高言过，大大知道奶奶最爱吃啥，每年从班车上从城里给奶奶捎奶奶爱吃的东西，总是记得夏天给奶奶捎赶庙会的钱。奶奶如果去了大大家，大大早早起床，先把奶奶卧室的炉子生暖和，再把茶熬好，早餐弄好，才让奶奶起床。奶奶常说，他亲生的孩子加起也没大大贴心。所以大大生病了，奶奶哭了一次又一次，说她老了，不说病让她患上。大大的女儿和我叫一样的乳名，也不是大大亲生，是八岁才抱养过来的，但是大大只有一个自行车让姐姐骑。大大的工作也让姐姐接替了（那时国企可以接替工作），两个亲生的儿子都没有份儿，大大说不想让姐姐因为“饭碗”受婆家的气。试问就算亲生的，几个人能做到把工作的“衣钵”给女儿？姐姐因为要工作，她的女儿潇潇从小就留给大大抚养，大大给她洗衣做饭，穿衣梳头，从出生一直到小学毕业才被姐姐带走。凭心而论，就算是自己的亲孙女几个人又能做到像抚养自已的孩子一样抚养十几年？何况没有血缘关系的外孙女？正因为大大对姐姐和姐姐的孩子那样疼惜，姐姐和姐姐的孩子一样深爱大大，他们对大大的爱一点也不亚于亲生的。因为大大，我深信人世间有一种亲情超越了血缘，那是心和心的距离。
我从小耳闻目睹了大大的善良耿直，我没看见大大发过脾气，没听见大大说过谁的是非，没听见大大抱怨过什么，永远都是温良和顺的样子。爸爸兄妹十个，有的和大大是同父异母，有的和大大是同母异父，有的是异父异母，但就是这样复杂的家庭关系，这些叔叔和姑姑们说起大大，也是一致认为大大是世间最好最好的哥，最好最好的人。
在我心里，大大就是人间的菩萨，是我迄今为止在人间见过最善良的人。我庆幸我能成为大大的侄女，庆幸我吃过人间最甜最甜的糖。难过的是，我刚刚成家，大大就生病走了，我还没来得及让大大品尝那颗我为他准备的“糖”，里面全是大大曾经种下的的善因，我没有来得及让他结果，是我自己没有福分，没有享受到给予的深层幸福，没有完成这一世的轮回。以前，我老是做一个梦，梦见我在给大大用暖暖的身体捂腿，可是怎么都暖不了，大大的腿还是凉了……在大大生前，我就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死神一点点扯走大大，却无能为力，心疼得不能呼吸。我第一次感觉到心疼不是形容词，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动词，就是会拉扯的让人生疼，疼得上不来气。
现在大大离开我们快十年了，可是时间不是良药，没有医好我的思念，反而时间成了一坛老酒，让思念欲浓。我以为十年后，我写下关于大大的文字不会哭得一塌糊涂，不会依然念念不忘。但是我没有，大大一直在我心里，一直都在。只要一提起大大我就情绪决堤；只要一看到和大大一样长相性情相似的人，就多了几分亲切和信赖；只要一看到糖我就想起了大大……只是以后我不再吃糖，因为再也吃不到那么甜的糖了。
佛说，人世间就是因果轮回，那我和大大这一世的情分还没了结，我们一定会在来世相遇，但愿来世我种善因，大大你随缘就好。
写在冬至。
来源：靖边县文化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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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欧晓静
